焚尘

秋临寂夜中

阳光盛情的笑容还未完全收却,白日渐没,黄昏一念之间仍有日的绵延,而后夜迅疾而盛大地降临。有雨,有雷电乘风,破窗而入。云端的轰鸣之中自有静默可闻。夜从来是无言,于是往事便可就此猖獗。岁月山谷间我行走着脚步丈量的时日渐远,往事就渐如回声,愈见安温亦渐缥缈;终究一无所有地消散。
凉风颈后过,我恍如枕梦,抬眼看见阒寂与灯,必是夜了。
是晚春。凌晨四点的空气还落着微雨,地面润湿。我撑开伞,同行人亦然。校园有昏黄街灯,教学楼是沉睡倒伏的巨兽,不知为何也穿堂满亮着廊灯。我学着雨点的姿态静而蹑步地走路,仿佛如此就可不觉入画,同四下的静融于浑然。树木间偶有白光如月色在这静寂与黑暗之中掷地有声,但天是浑浊不透,无云映月,原是在暗中的路灯,身形隐然只有单单一束光,孤独得像寂寞立定的人,难怪无话可说。
这是去上海办赴美签证的凌晨,这样的赶与早,竟连兴奋都不敌残夜的疲倦。上了大巴与高速,一路东行,白日于是醒来。不见东升的日色,只有微灰的幕布被渐满溢的光撑起向上,就此有了云和天。车窗外有雨点与世界,我想起了自己的兴奋不敌疲倦,便牢牢记取这静而又灰的一帧影像,在颠簸中沉睡下来。
沉睡下来,我似乎又醒着,在泠风雨夜里嗅见幽微的仲夏夜的植物辛香。
一江两岸灯火繁丽勾连,闪着光江面有星;江心有月,半圆不缺。抬望夜空,墨色洒然于是并没有星;于是我转过脸,才恍然星耀于夜原来是你的眼睛,我们此生何生何以这样靠近。
在夜之中,有玫瑰惊怯怒放,迷艳如伤。是吻,在静默之中落定于无人。其间一刻,我紧阖双眼,不见你发间湿滑的汗液,不见时光熟练地溜开,不见指间有火烧无花果树,不见静默无人之处烈焰无声欲焚城。
我终究松开唇舌。经久几若沧桑,时间解冻又开始流淌。你的脸驻如久不提开的琴键上的音符,在暗中难以记认。月影不明,必是行云羞怯。
离别又在一旁等待,久不耐烦,于是斩断我迟疑不转的目光。你亦消失,不在人海,在并不实存的星光之间。
路旁我在等待末班车。有风乍起,扬出尘埃与梦境,梦境并不那样清晰真实,原来只是往事,于未曾散尽的回声令我辗转思归不知今夕是何年。
夜并不深,我似乎是难眠,在不成梦的梦中醒来。然而窗外有雨声如泣,清冷而润湿的风将夜色吹彻。我还在晚春与仲夏,风与往事游荡我心头寂寂有微凉。
原来不是心凉,是秋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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